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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野似乎完全听不见我的呼喊。他的意识被剧烈的疼痛撕扯得支离破碎,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着,额头上瞬间渗出大颗大颗的冷汗,混着退热贴的水汽,沿着他苍白的脸颊滚落。他那只完好的手死死抓着床单,仿佛要将那布料撕裂,粗重的喘息带着撕裂般的杂音。

    手臂……疼……

    他终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带着濒死的绝望,……像……在烧……

    是伤口!清创后的剧痛,加上感染和高烧的折磨!

    护士听到动静快步冲了进来,看到陈野的状态,脸色也凝重起来。按住他!别让他乱动扯到伤口!

    她语速飞快,一边检查输液管和生命体征,一边迅速地从推车上拿起一支预先准备好的注射器,止痛针!忍一下!

    尖锐的针头刺入他手臂完好的肌肉。陈野的身体又是一阵剧烈的颤抖,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药液缓缓推入。几秒钟后,那骇人的痉挛才如同退潮般,一点点平息下来。他紧绷的身体慢慢瘫软下去,抓住床单的手也无力地松开,留下深深的褶皱和汗湿的印记。他急促的喘息渐渐变得沉重而缓慢,涣散的眼神重新聚焦了一瞬,带着劫后余生般的茫然和极度的疲惫,失焦地落在惨白的天花板上。

    护士迅速处理了一下他额头被冷汗浸湿的退热贴,又调整了输液速度,低声对我说:止痛药起效了,但伤口感染严重,清创后的疼痛是难免的,加上高烧,人会非常难受。看着他点,别让他碰伤口,有事按铃。

    说完又匆匆离去。

    隔间里重新恢复了寂静,只剩下陈野沉重而略显平稳的呼吸声,和他额角不断渗出的冷汗。

    我瘫坐在冰冷的塑料凳上,浑身脱力,心脏还在因为刚才的惊魂一幕而狂跳不止。看着他被剧痛折磨得近乎虚脱的样子,看着他脸上残留的痛苦痕迹,母亲那句冰冷的搬走所带来的绝望感,暂时被一种更深沉、更无力的心疼所覆盖。

    我拿起床头柜上护士留下的干净纱布,浸湿了温水,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擦拭他额头和脖颈不断冒出的冷汗。指尖偶尔会触碰到他滚烫的皮肤,那灼人的温度提醒着我他体内还在肆虐的炎症。他闭着眼睛,眉头依旧痛苦地蹙着,长长的睫毛被汗水濡湿,黏在下眼睑上,脆弱得像个易碎的琉璃娃娃。

    疼……

    他闭着眼,无意识地又溢出一个破碎的音节,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委屈,像迷失在黑暗中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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