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体
关灯

语速:
2x
3x
4x
5x
上一页    存书签 下一页
    我的动作顿住,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酸涩难当。泪水无声地滑落,滴在洁白的床单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很快就好了……

    我轻声回应,声音哽咽,明知是谎言,却只能这样笨拙地安慰,忍一忍……很快就好了……

    手指更加轻柔地擦拭着他额头的汗水,仿佛这样能拂去他一丝痛苦。

    也许是止痛针的作用,也许是极度的疲惫,陈野的呼吸渐渐变得均匀绵长,再次陷入了昏睡。只是这一次,他的眉头不再像刚才那样痛苦地紧锁,只是微微地蹙着,仿佛在睡梦中依旧承受着某种无法摆脱的重量。

    我守在床边,不敢合眼。看着药液一滴一滴缓慢地流入他的血管,看着监测仪上跳动的数字,听着他时而平稳时而略显沉重的呼吸。时间在消毒水的气味和仪器单调的声响中缓慢流逝,窗外的天色由浓黑渐渐透出一点灰白。

    清晨熹微的光线,终于艰难地穿透了急诊大厅厚重的玻璃窗,给混乱疲惫的空间带来一丝微弱的、近乎虚幻的明亮。

    陈野的烧,在黎明时分终于有了明显的退却。护士量过体温,降到了38度以下。虽然依旧低烧,但那股骇人的滚烫感消失了。他脸上的痛苦也缓和了许多,睡得相对安稳了一些。

    紧绷了一夜的神经,在得知他体温下降的瞬间,终于有了一丝松懈。巨大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眼皮沉重得几乎抬不起来。我靠在冰冷的椅背上,意识开始模糊,不知不觉间,竟也沉入了短暂的、不安的浅眠。

    不知睡了多久,也许只有十几分钟,也许更短。我被一阵极其轻微的、布料摩擦的窸窣声惊醒。

    猛地睁开眼。

    清晨的光线柔和了许多,斜斜地照进隔间。陈野不知何时已经醒了。他半靠在摇起一点的床头,脸色依旧苍白,嘴唇干裂,但那双眼睛,却已经褪去了高烧时的混沌,恢复了清亮,尽管里面还残留着深深的疲惫和病气。

    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我。

    在我惊醒、茫然地对上他目光的瞬间,他的嘴角,极其缓慢地、极其微弱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那不是一个笑容。太苍白,太虚弱,虚弱得几乎没有一丝弧度。更像是肌肉无意识的抽动。

    但那双清亮的眼睛里,却清晰地映着我的身影。那里面没有了往日的桀骜、挑衅或是灼人的火焰,只剩下一种劫后余生的平静,一种近乎脆弱的澄澈,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深重的依赖。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