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煞白,上气不接下气,话都说不连贯:张……张婶!快……快去!俺张叔……李爷爷家……墙……墙……倒了!

    那倒了两个字,带着哭腔,像重锤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奶奶手里的碗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她愣在原地,身体晃了晃,被旁边的人一把扶住才没倒下。她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眼睛瞬间失去了所有光彩,死寂一片。整个世界仿佛在那一刻被抽走了所有的声音和色彩,只剩下石头那句带着哭腔的倒了,在死寂的空气中嗡嗡作响。

    我们赶到时,李老头坍塌了一小半的院墙边,已经围了不少闻讯赶来的村民。爷爷静静地躺在冰冷的泥地上,身上还沾着新鲜的黄泥浆。他双眼紧闭,脸色是一种奇异的安详,仿佛只是太累,沉沉睡去了。右手紧紧攥着一块湿冷的、尚未砌上墙的土坯,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像是在攥着一个未及完成的、微小的承诺。那把他用了半辈子的铁锹,斜斜地插在旁边的泥地里,木柄上还残留着他手掌的温度和汗渍。

    那个总是搓着手、嘿嘿笑着的爷爷,那个扛着粮袋偷偷溜出门的爷爷,那个在风雪中扛着茅草蹒跚前行的爷爷,就在这样一个平淡无奇的春日里,在他践行能帮一把是一把的路上,毫无预兆地倒下了。生命戛然而止,像一曲未完的歌谣,在最高亢处骤然断弦。

    噩耗像一场无声的瘟疫,瞬间席卷了整个小山村。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钝重的痛楚,压得人喘不过气。田间地头没了爷爷吆喝牲口和指挥劳作的洪亮声音,村头巷尾也失去了那标志性的、能抚平一切褶皱的嘿嘿笑声。村子像是被抽走了主心骨,一下子失去了精气神,静得可怕,连狗吠都显得有气无力,只剩下山风呜咽着掠过树梢和屋顶,发出空洞而悲凉的声响。

    出殡那天,天色阴沉得如同浸透了墨汁。蜿蜒崎岖的山道上,从未聚集过如此多的人。黑压压一片,沉默地移动着,像一条缓慢流淌的、哀伤的河。送葬的队伍排出去老长,望不到头。那些他曾偷偷塞过粮的、帮过工的手——王寡妇那双因常年浆洗而红肿皲裂的手,李老头枯瘦如柴、颤抖的手,石头和他娘布满冻疮疤痕的手,还有许多许多我认得或不认得、同样粗糙有力的手——此刻都沉沉地、稳稳地抬着他的棺木。棺木是村里最好的木料连夜赶制的,刷着深红的漆,在灰暗的天色下显得格外沉重。抬棺的汉子们脚步深深浅浅,踏在泥泞湿滑的山路上,每一步都陷得很深,拔起时带起沉重的泥浆。那沉闷的脚步声,仿佛一声声无言的叩问,震得山间缭绕的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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