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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吧,我…我还有点东西要做。他扬了扬手里卷了边的本子和攥着的粉笔头。伙伴们哄笑起来,有人说他真没劲,有人说他跟老师一样傻气。笑声和脚步渐远。

    他缓缓地踱回了老枣树下,那粗砺的树皮触手有些温热。他蹲下来,没有选择沙地,而是郑重其事地翻开那本心爱的本子,找了一处空白。午后的阳光透过枣树稀疏的叶片,在他瘦小的肩头和摊开的纸页上投下跳跃的光斑。他屏住呼吸,把那半支珍贵的白粉笔头小心翼翼地在纸页上滑动。粉笔划过纸张发出的微弱的沙沙声,在无人的树下,清晰得如同惊雷。他在解一道刚从二哥旧课本上抄下的题,关于水缸和水管进水的应用题。他画不好方方正正的水缸,只能想象自家的腌菜缸子。那几个数字在他脑海和纸页上跳动、组合、碰撞,尝试着寻找某种注定般的平衡。他的眉头时而紧蹙,小小的拳头不知不觉攥紧,指甲嵌进掌心;时而因捕捉到一丝联系而舒展,嘴角微不可察地牵动一下。蝉噪在耳畔拉成一片模糊的背景音,阳光的热度透过破旧的衣衫贴在背上。草稿被他涂抹得一片混乱,数字与符号像战场上厮杀的兵勇。但他没有停,粉笔在白纸上划出的细末掉落在裤子上也浑然不觉。当最终那个让他反复演算多次、与心中隐隐约约的答案印证无误的算式被颤颤巍巍写下来时,一股从未体验过的、极其微弱的暖流,突然从心窝深处涌起,冲刷掉所有躁动的蝉鸣与远处隐约传来的嬉闹声。他猛地抬头,视线从那张沾染了汗渍、草稿印子的破纸页上,投向了塬上开阔的天空,阳光刺得他眯起了眼。天空高远澄澈,他刚才就在用这地上不起眼的粉笔,试图触摸到其中一丝永恒的、属于星辰的精确和秩序。那个瞬间,他似乎比爬树钻洞的伙伴们,距离那道遥远而巨大的天幕更近了一些。

    ***

    图一凡如同一株扎根在石缝里的韧草,在那片以土黄色为基调的生活里,无声却异常顽强地向上生长着。他在乡里小学的成绩单,成了家中糊墙纸上最耀眼的存在,鲜红的分数旁边跟着一串第一名,渐渐积累起厚厚一摞。村里、乡里的各种作文竞赛、数学小奥赛,那张写着图一凡名字的奖状几乎从未缺席。这些由粗糙纸张印制、边角偶尔还带些印刷油污的奖状,被赵巧芬和图根生仔细地用图强剩下的作业本糨糊糊裱平整,再一张挨一张地贴在堂屋那面被灶烟熏得有些灰暗的墙壁上,成了简陋屋宇里最明亮的勋章墙。

    小学毕业,图一凡以乡里第一名的成绩毫无悬念地考入了县一中。消息传回,图根生蹲在院角,沉默地磨了半晌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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