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川呐，二道汤该加了。驼背李爷不知何时站在红汤前，浑浊眼珠倒映着翻涌的辣油。老人撒入的白芝麻在油碟里摆出坤卦，七位常客围坐的九宫格铜锅正在旋转，辣油勾勒的长江三峡地貌中央，浮着半枚生锈银钉——与他脖颈的疤痕同款。监控屏幕突然闪烁，1924年

    7月

    15日的画面里，穿月白旗袍的新娘按在冻库门上的血手印，腕间玉镯正是张小满此刻戴着的智齿项链原型。

    微信弹窗跳出张小满的自拍，锁骨处的红痕与他脖颈的指痕形状相同。那是三天前争吵时留下的，她尖叫着：你以为娶我是因为爱情周家的火锅店早该破产了！此刻红痕在屏幕蓝光下泛着青紫色，像极了婚书上逐渐显形的咒文。

    雨更大了，老陈的棒棒尖在青石板上戳出凹痕，水渍沿着吊脚楼滴落，在地面汇成血色的河。周永川摸向脖颈的银钉，上面的《鸳鸯冢》戏文突然清晰：红烛泪尽鸳鸯散，寒江雾锁百年冤。远处川剧帮腔的转调，与父亲坠江前哼的《梅龙镇》选段一模一样，尾音拖得老长，像极了祖父棺椁里传出的麻将牌碰撞声。

    九宫格辣油还在沸腾，他突然想起今天的黄道吉日——张小满选的日子，正是

    1924年婚书记载的阴婚吉时。接亲车队的囍字与老陈油布包上的纹样完全重合，冻库铁门的呻吟声中，血手印渐渐淡去，却在他视网膜烙下

    1924年新娘的指纹——那指纹的纹路，竟与他掌心的三万七筒麻将牌暗纹丝丝相扣。

    后厨的吊扇突然倒转，吹落祖父遗照。周永川弯腰捡起，发现相纸背面用麻将牌油渍画着冻库平面图，三万七筒的位置，正是监控里新娘按手印的坐标。而在相纸角落，父亲的笔迹隐约可见：永川，7月

    15日别让小满戴柳家的镯子——那是

    1924年阴婚的祭品。

    2

    鸭血红痕

    消毒水的气味在齿科诊室凝成无形的网，张小满对着镜子咬上皮筋，三十七颗智齿串成的项链突然发出蜂鸣。那些磨得发亮的牙骨在手术灯下泛着幽蓝荧光，每颗智齿内侧都刻着细小的日期——1987、1993、2005，正是周家三代男人的忌日。新镶的犬齿尖端正渗出淡红黏液，她忽然想起十七岁拔第一颗智齿时，父亲摸着她的头说：小满，智齿是周家女人的护心符，每颗都藏着嫁人的密码。此刻黏液在锁骨处凝成鸽血红的痣，形状与祖屋神龛里供奉的柳氏祖奶奶画像上的胎记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