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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雨来客

    暴雨将洪崖洞的石阶浸成青黑色,周永川蹲在后厨操作台前,冻库取出的毛肚在不锈钢盆里冒着寒气。指缝间的冰碴扎得掌心发疼,他机械地撕扯着牛肚叶片,却忽然想起祖父临终前的手——那双手曾在牌桌上摸出三万七筒,在他十岁生日时说:永川,三万是爷爷的工号,七筒是你爸的忌日,这牌能保你平安。如今祖父棺椁里的麻将牌早已被血浸透,三万七筒的纹路却深深刻在他的视网膜上,如同冻库铁门上的血手印般清晰。

    周老板,落雨天的毛肚要涮得脆才巴适哦。老陈的声音从堂口传来,带着嘉陵江雾霭的潮湿。穿堂风卷着雨丝灌进后厨,挑夫的解放鞋在瓷砖上拖出两道泥印,扁担尖头挑着的油布包还在往下滴水。周永川手中的剪刀当啷砸进钢盆,刀刃敲出的颤音里,他又看见十年前的自己——用撬棍砸开祖屋阁楼的铜锁,锁芯里掉出的半张婚书,落款处周柳联姻的印章,与父亲临终前塞在他手里的玉佩纹路分毫不差。

    陈师傅这是...他抓起油腻的抹布擦手,笔挺西装袖口的毛边蹭过腕表裂纹,碎钻美甲片卡进齿轮缝隙。三天前张小满在流水报表上戳出的指印还在眼前,她涂着祖母绿甲油的手指划过周柳联姻预算栏:永川,这场婚礼能盘活三家火锅店,爷爷的麻将馆债就清了。此刻智齿的阵痛从牙床蔓延到太阳穴,他摸向脖颈的银钉疤痕——那是十七岁被混混划伤的印记,祖父用烧红的银钉为他止血,说这是周家男人的护心符。

    老陈往嘴里塞了颗薄荷糖,糖纸脆响里混着腐尸的气息。周永川喉间泛起铁锈味,想起三年前长江浮尸案,死者后颈也有相同的银钉疤痕。你老汉托梦给我,说有老物件要给你。挑夫的扁担磕在八仙桌沿,挂钟秒针卡在

    21:47——这是父亲坠江的时刻,玻璃罩内的鎏金齿轮还在徒劳转动,如同祖父遗照上逐年加深的水痕,在霉斑间冲出的血溪,正沿着相纸裂缝流向周德贵三个字。

    油布包的油纸层层剥落,第七层猩红内衬上,周柳联姻四个烫金字正在溶化。金粉混着雨水在桌面画出诡异符号,周永川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呓语:柳家的镯子...冻库钥匙...后厨传来冰层爆裂声,他冲过悬挂的腊肠,冻库铁门上的血手印新鲜得能滴出血来,指腹的月牙凹痕与张小满的美甲形状分毫不差——那是昨夜她趴在他胸口,指甲划过他后背时留下的印记。菌汤锅里漂着的指甲盖,边缘齿痕与他昨夜磨牙时咬穿的麻将牌缺口完全吻合,牌面正是那枚三万七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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