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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厅的八仙桌上摆着七碟八碗,沈墨轩的象牙箸尖正戳破灌汤包薄皮。

    金黄的汤汁漫过青瓷碟,像极了那年他大哥摔碎在灵前的翡翠扳指。吃。他眼皮都不抬,玄色锦袍袖口沾着几点墨痕,混着若有似无的血腥气。

    我夹起一片胭脂鹅脯,忽然听见瓷盏碎裂的脆响。

    他手中的定窑茶盏裂成三瓣,碧色茶汤泼在缠枝莲纹地衣上。

    林家的女儿,连吃饭都要人教

    他冷笑时眼尾疤痕微颤,昨日掐过我的手指正摩挲着腰间佩玉——那是块血沁古玉,刻着篆体的沈字。

    西厢廊下的冰凌子滴滴答答化水,我数着步子往佛堂去。

    路过梅园时听见两个洒扫婆子嚼舌根:听说前头那位二少奶奶,临了还攥着送子符呢......

    可不是,灌了三碗红花才咽气......

    我攥紧袖中银簪,忽然想起昨夜他肩胛处的箭伤。

    新结的痂还泛着粉,倒像朵开在雪地的红梅。

    沈老夫人的佛堂终年燃着沉水香,鎏金香炉里积着寸许厚的香灰。

    好孩子,把这碗安神汤喝了。

    她腕间的伽楠佛珠擦过我手背,汤药里浮着几粒艳红的枸杞。

    我望着供桌上那尊送子观音,玉净瓶里的柳枝蔫着半边叶子。

    墨轩五岁就被送去关外大营,

    她突然咳嗽起来,帕子上洇开暗红,

    沈家的男人,心里都结着冰碴子。

    更深露重时,我盯着帐顶的百子图数到第七十八个胖娃娃。

    沈墨轩带着夜露寒气掀帘而入,玄色大氅上沾着零星的雪。他解玉佩时我瞥见袖口暗褐色的血迹,混着某种熟悉的草药味——正是晨间那碗安神汤的气息。

    二少爷受伤了

    话出口才惊觉逾矩。他解衣带的手顿了顿,中衣领口滑出半截染血的绷带。

    林家派你来打探沈家机密

    他反手将我按在妆台前,铜镜里映出我们交叠的身影,

    还是说,你也想往我药里加料

    螺钿妆匣被撞翻在地,母亲留下的素帕飘落在脚踏上。

    他拾起帕子时眼神忽然凝住,指尖抚过角落褪色的芸字——那是我母亲的闺名。

    当年沈家送去的聘礼里,也有这样的苏绣帕子。

    他声音突然变得古怪,像是喉间哽着块冰,

    可惜后来都烧给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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