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傍晚,风刮得更紧了,拍打着糊窗户的塑料布,噗噗作响。孩子们都缩在炕上早早睡了。王秀兰点起家里唯一一盏昏暗的煤油灯,微弱的光晕在墙壁上跳动,映着她疲惫到极点的身影。她再次打开墙角那个漆皮斑驳脱落的旧木箱,里面是张建军离家前留下的几件换洗衣服,叠得整整齐齐,似乎还残留着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机油和汗味。
她一件件抖开,仔细摸索着每一个口袋,里里外外,不放过一丝褶皱。指尖触到的,除了布料粗糙的纹理,就是空空如也的石望。箱底,只剩一本翻得卷了边、封面沾着大片油污的《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公路交通图册》。这是张建军每次出远门必带的路书,上面用铅笔歪歪扭扭地标注着加油站、饭馆、险要路段。
绝望像冰冷的潮水,一点点漫过她的胸口。她拿起那本地图册,无意识地、几乎是泄愤般地狠狠抖了几下。就在书页哗啦作响的瞬间,一张对折的、边缘已经磨得起毛的硬纸片,像一只折翼的蝴蝶,飘飘悠悠地从书页的夹缝中滑落出来,啪的一声轻响,掉在她沾满灰尘的布鞋旁边。
煤油灯昏暗的光线,模糊地照亮了纸片上的铅字。王秀兰疑惑地弯腰捡起,手指有些发僵。她笨拙地展开纸片。纸面粗糙,印着清晰的表格和密密麻麻的条款。她的目光艰难地、一个词一个词地移动着,掠过那些冰冷的印刷体:人身意外伤害保险、被保险人:张建军、保险金额:叁拾万元整……当她的视线最终死死钉在身故受益人那一栏时,全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了,又在下一秒疯狂地奔涌起来,冲撞得耳膜嗡嗡作响。
那里,清晰地、工整地写着五个名字:
张砾萍、张砾菲、张砾芳、张砾华、张砾军。
每一个名字,都像一道灼热的闪电,劈开了她心中沉沉的黑暗。
建军……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呜咽,终于冲破了紧闭的嘴唇。泪水决堤般汹涌而出,滚烫地淌过她冰冷麻木的脸颊,一滴一滴,沉重地砸在手中那张薄薄的、却仿佛重逾千斤的保单上。巨大的、迟来的悲痛和被这纸片点燃的、微弱却实实在在的希望,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在她胸腔里猛烈地冲撞、撕扯。她死死攥着那张纸,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像是寒风中最后一片枯叶。哭声从开始的压抑呜咽,渐渐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哀嚎,在这死寂的土屋里回荡,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又被无边的黑夜吞没。
炕上的孩子们被惊醒了,茫然又惊恐地看着母亲蜷缩在墙角,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