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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得无法丈量,向上、向下、向四周无限延伸,消失在模糊的、流动的阴影里。数不清的织机悬浮在这片混沌之中。有的巨大如山岳,织着流淌星河般的锦缎;有的小巧如玩具,编织着细密的粗麻;更有一些,难以名状,仿佛在编织纯粹的光束与流淌的黑暗,经纬线交织间,溢出迷离变幻的色彩和幽邃的阴影。无数丝线在虚空中穿梭、交织,构成一幅令人眩晕的动态图景。

    一个身影在这些悬浮的织机间无声地穿梭、忙碌。

    那甚至不能称之为一个人。它没有清晰的轮廓,更像一团凝聚的、不断流动的阴影,无数只纤细、白皙得近乎透明的手臂从它身体的各个部位延伸出来,多得像某种深海生物致命的触须。每一条手臂都在做着不同的动作——投梭、引线、梳理、打结……动作精准、流畅、永不停歇,带着一种非人的、令人心悸的效率。它没有面孔,头部的位置是一片平滑的、泛着柔和丝绸光泽的表皮,如同一个等待被描绘的空白面具。

    空气中,弥漫着复杂的味道。新鲜的蚕丝带着清甜,陈年的尘埃透着腐朽,还有一种更为幽微、难以捕捉的气味——旧书页在岁月中缓慢散发出的、带着霉味和智慧沉淀的独特气息。

    每一个心怀憾事的人,他的生命里,都有一根磨损的线头。

    一个声音响起。它没有明确的来源,既不来自前方那个多臂的身影,也不来自某个特定的方向。它仿佛是从每一台织机每一次咔嗒的咬合中挤压出来,从每一根丝线绷紧的震颤中传导出来。中性,平和,没有一丝波澜,像冰冷的金属在陈述一个既定的公式。

    那团流动的阴影和多臂的存在停了下来,瞬间移动般出现在我面前。那片光滑的、没有五官的脸部表皮正对着我,带来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我是‘绫’,那无处不在的声音再次响起,确认着这怪诞存在的身份,这里的织工。

    这里是……我的喉咙干涩发紧,声音像是砂纸摩擦出来的。

    织悔坊。绫的声音毫无起伏,一个修补记忆,重织过往的地方。我听到了你的悔恨,那声音,像一根即将绷断的琴弦,太吵了。它的一只手臂抬起,纤细的指尖在我眼前摊开。

    掌心那片平滑的丝绸光泽上,景象开始扭曲、凝聚。

    是我。

    是我对着打翻药碗、手足无措、脸上写满孩童般惶恐的父亲,那张因愤怒和厌烦而扭曲的脸。我咆哮的嘴唇,父亲眼中破碎的光,地上蜿蜒的褐色药汁……每一个细节都纤毫毕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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