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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退了一步,却撞在老槐树上。粗糙的树皮蹭得后背发痒,可更痒的是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从脚底往上窜,像是老槐树的根须,正顺着我的骨头,往心脏里钻。

    下个月十五,周瞎子突然压低声音,子时,老槐树下。他的右眼眨了眨,你要是想来,就还带块灶糖。

    这时张猎户的媳妇喊他回家,周瞎子又闭上了眼,白眼球上蒙着层雾。我攥着兜里偷拿的灶糖,心里一阵疑惑,他怎么知道我带了块灶糖。眼看他收了罗盘,柱着竹杖往村东头走。他的影子被太阳拉得老长,和老槐树的影子缠在一起,像两条拧成一股的绳。

    那天傍晚,我蹲在院门口剥毛豆,看娘在井边洗衣。她的蓝布衫被水浸得更深,像块泡在靛缸里的布。忽然有片槐树叶飘到她肩头,她猛地抖了下,手一滑,木盆扑通掉进井里。

    我跑过去时,娘正趴在井沿上哭。井里的水面晃着她的脸,她说:石头,你奶托梦说,老槐树底下......她的声音被井里的风声吞了,底下有东西。

    那天夜里,我又梦见了那两条路。银沙路的尽头,我看见有座灯塔,光茫像撒了把星星;青石板路的尽头,山坳里有座白墙黑瓦的院子,门楣上挂着块匾,可我怎么也看不清写的什么。

    快醒的时候,我听见周瞎子的声音在耳边响:七月十五,子时,灶糖。

    现在是七月十三,我把灶糖藏在枕头底下,糖纸窸窸窣窣的响。窗外的老槐树在风里摇晃,叶子摩擦的声音,像谁在说悄悄话。

    我摸着枕头下硬邦邦的灶糖,忽然想起周瞎子眨眼时,那只睁开的右眼。里面有光,像老槐树洞里的萤火虫,明明灭灭的,照着一条我从没走过的路。

    七月十五的月亮像块浸了水的玉,悬在老槐树梢头。我把灶糖塞进裤兜时,听见东屋传来爹娘的鼾声。窗台上的夜来香正开得浓,甜腻的香气裹着槐叶的清苦,在风里打着旋儿。

    我扒着后墙根往外挪,青砖墙硌得膝盖生疼。路过灶房时,月光正好落在墙根的老槐树根上。那些褐色的须根像蛇群似的往砖缝里钻,有一根甚至顶起了半块砖,露出底下黑黢黢的土。我打了个寒颤,加快脚步往村口跑。

    老槐树下空无一人,蝉鸣早歇了,只有草叶上的露水在月光里闪着碎银似的光。我摸出灶糖,糖纸刚撕开一道缝,身后就传来竹杖点地的笃笃声。

    来得倒准时。周瞎子的声音像从地底下冒出来的,糖呢

    我赶紧把灶糖递过去,他没接,反而伸出手摸我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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