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没有管理员,也从不关门。每本书都泛黄卷边,却整齐码在木架上。没有电子系统,查找全凭记忆。
季川最初是被窗户里的光吸引过去的。
那是一个细雨天,乌云低垂,镇上仿佛一张被湿气压塌的画纸。他漫无目的走在街上,远远地望见河对岸那幢小楼窗口透出灯光。
在一片模糊灰色中,那光亮得像一枚灯芯。
他走进去,闻到一股久未翻动的纸张香味,还有干净的墨香。
然后他看见了她。
一个穿白裙的女孩,背对着他坐在长桌前,身旁堆着十几本笔记本。她正用钢笔细细地写字,动作极慢,像在誊写某种仪式。
她察觉到他的脚步声,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平静中带着一丝防备:你是谁
季川。他顿了顿,你是……这图书馆的
她摇头:不是。我只是……在替别人记。
记什么
记他们为什么来这里。她合上笔记本,站起身,我叫姜晚棠。
她声音轻得像春天飘下的雨丝。
我记的,不是他们做过什么,是他们来不及说出口的东西。
——
季川很快发现,镇上每个人似乎都知道姜晚棠。
有人说她是镇子的心脏——她笔下写过的故事,都会被广播台选进诗句播出;有人说她是记忆的替身——每个来这里的人,都会在她那里留下只属于他们的一段文字。
她没有采访他们。她只是听、看、感受,然后默默写下。
你怎么知道他们的故事季川问。
姜晚棠说:他们不会说,但会留下‘印子’。
什么印子
动作、习惯、衣服、眼神……还有,不敢触碰的词。
她翻出一本笔记,纸页上写着密密麻麻的片段:
他每天早晨七点绕车站三圈,不是锻炼,是在等某个说过‘我会回来的’人。
她只穿红鞋,因为他曾说‘你穿红鞋时最好看’。
他一见到下雨就回房,因为那天下雨,她走了。
这就是他们的理由。姜晚棠说。
那你呢季川问。
她愣住,眼神微微暗了一下。
我……不太记得我为什么来。她低声说,只记得那天我穿着校服,在图书馆抄诗……一晃就到了这里。
她手指轻轻摩挲着钢笔笔帽,像在缓缓拉开一个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