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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痛苦,深不见底的绝望,刻骨的悔恨,还有一丝……难以置信的茫然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坐在她床边的这个人是谁。

    时间仿佛凝固了。窗外的夜色似乎更浓了些。心电监护仪那嘀…嘀…的声音,在无边的寂静中被无限放大,像命运的倒计时。

    我的身体依旧僵硬,疲惫如同附骨之疽。但迎着那双在黑暗中死死盯着我的、浑浊的眼睛,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却从心底最深处缓慢地滋生出来。不是愤怒,不是悲伤,甚至不是怜悯。那是一种更沉重、更冰冷、却也更加清晰的东西。

    责任。它不再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概念,不再是我哥独自扛起的十字架。它就沉甸甸地压在我的肩膀上,压在我的脊椎上,甚至压在我的每一次呼吸里。它冰冷、坚硬、棱角分明,硌得人生疼,却让我从未如此刻般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存在——一个必须站立的存在。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带着尘埃和消毒水的味道,却带来一种近乎残忍的清醒。然后,我看着黑暗中母亲那双一瞬不瞬、死死盯着我的眼睛,用尽全身的力气,极其缓慢地,点了点头。

    动作很轻微,但在死寂的病房里,却仿佛带着千钧的重量。

    无声的承诺,在冰冷的空气中沉重地传递。

    黑暗中,她的身体似乎极其轻微地震颤了一下,像秋风中最后一片枯叶。那双死死盯着我的眼睛,依旧浑浊,依旧深陷在绝望的泥沼里,但瞳孔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随即又被更深的疲惫和痛苦吞噬。她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阖上了眼皮。枯瘦的手指在被子上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又无力地松开。

    病房里再次只剩下那单调而冰冷的嘀…嘀…声,以及窗外无边无际的、浓稠的夜。

    我依旧挺直着脊背,坐在冰冷的椅子上,像一尊守卫在深渊边缘的石像。目光越过病床上那个蜷缩的、仿佛随时会消散的影子,再次投向窗外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

    夜,还很长。长的仿佛没有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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