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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哥哥的碗里堆起小山。然后是爹娘,快速地扒拉着碗里的饭,偶尔夹一筷子咸菜。轮到她时,锅里常常只剩一点稀薄的菜汤,沾着锅底的焦糊。她默默地舀起,拌进冷硬的杂粮饭里,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吞咽,胃里像塞满了冰冷的石块。吃完,不用人吩咐,碗筷的清洗、油腻灶台的擦抹、满地狼藉的清扫,都是她一个人的活。冰冷刺骨的井水,冬天冻得她手指通红开裂,裂口里渗着血丝,浸在碱水里,疼得钻心。

    女娃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认得几个字,会算账,不被人骗就行了。爹吐着劣质烟卷的烟雾,声音浑浊。

    就是!你大哥马上要娶媳妇,二哥要去镇上念高中,都得花钱!家里哪有余粮供个丫头片子母亲的声音又尖又利,像刮锅底的铲子,早点找个好人家,收份厚实的彩礼,帮衬帮衬家里,这才是正经!

    初中勉强读完,录取通知书被她偷偷藏在了枕头芯里,只敢在夜深人静时摸出来,借着窗外的月光,用手指一遍遍描摹上面印着的县一中几个字。那薄薄的一张纸,是她灰暗生活里唯一的光亮。可这点微光,很快就被彻底掐灭了。

    爹妈托的媒婆来了好几次,唾沫横飞地描述着县城里那个开杂货铺的鳏夫老板如何家底厚实,年纪是大了点,可年纪大会疼人啊!

    母亲的眼睛亮得惊人,仿佛看到的不是女儿的未来,而是一沓厚厚的、能解决儿子们前程的钞票。文文啊,这是你的福气!人家愿意出这个数!母亲激动地伸出两根手指比划着,够你大哥盖新房子,你二哥读高中的学费也全有了!

    她缩在墙角,浑身冰冷,像被浸在冬天的河水里,绝望像冰冷的藤蔓缠紧了心脏。就在她觉得彻底沉入黑暗时,是奶奶。那个沉默寡言、总是佝偻着腰在灶间忙碌的老人,在一个闷热的夏夜,拄着拐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十几里山路,敲响了大伯家的门。

    他大伯……奶奶的声音嘶哑,带着哭腔,救救文文那丫头吧!不能……不能就这么把她推进火坑里啊!

    大伯在县城当木匠,老实巴交,人缘却不错。他连夜出门,求爷爷告奶奶,找遍了能搭上话的关系。几天后,他风尘仆仆地赶回来,脸上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疲惫。厂里……纺织厂,有个临时工的缺!我托了老张,他表舅在厂里管点事……说好了,让文文去!包住!

    逃离那个家的前夜,爹妈的脸阴沉得能拧出水来。母亲堵在狭窄的门口,声音又尖又硬,像淬了毒的针:翅膀硬了攀上高枝了行!你去!但话撂这儿,工钱!每个月八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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