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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泛黄的纸页仔细装订。

    瓮底垫着浸透草木灰的粗麻布,裹着五个带紫斑的土芋,芽眼处萌出的嫩白根系,正小心翼翼地探入湿润的稻壳中。她轻轻合上瓮盖,听着砂砾簌簌落入缝隙,恍惚又见十年前满地的碎瓷片,与此刻即将破土的生机在记忆里重叠。

    七月的夜风裹着新翻泥土的潮气,掠过屋后成片的薯田。叶片相互摩挲的沙沙声里,青禾斜倚在新打的柏木床上,檀木窗棂漏进的月光为她眉间花钿镀上银边。

    远处祠堂飞檐下,十二盏长明灯次第亮起,暖黄光晕穿透薄雾,将她的思绪引向祠堂正中那张描金供桌。

    供品碟里的菌香饼定是按她教的法子蒸的

    ——

    早春时节,她带着村妇们将薯藤埋进腐殖土,手把手教她们辨别可食用的山菌。

    此刻仿佛能看见灶膛里跃动的火苗,听见木甑蒸腾水汽的咕嘟声,还有妇人们哼着她编的民谣:土芋长,菌菇旺,灶头不断热乎汤。

    这歌谣随着炊烟飘出村落,不知今夜又会有多少人家的孩子,枕着菌香饼的甜香入眠。

    长安尚食局那泛黄的账本上,青禾坊

    三字旁的月供数字如春日抽穗般节节攀升。墨色批注里,三月粟米五千石

    四月胡麻八百斛

    的记载下,密密麻麻印着陇右道各州县的朱红官印。

    那些曾在朝堂上弹劾她的官员们不会知晓,这些工整的数字背后,是河湟谷地炊烟渐起的村落,是敦煌绿洲新翻的沃土。

    当车队载着新麦驶过玉门关,留守戍卒腰间的水囊里开始有了麦粥的香气;当织机声在张掖的工坊里重响,羌女们的鬓边又别上了新鲜的山花

    ——

    每个跳动的数字,都是万千百姓从饥肠辘辘走向仓廪充实的生命蜕变。

    烛火在青铜灯台上摇曳不定,映得老妇人凹陷的眼窝里浮沉着细碎的光。她枯竹般的手指颤巍巍指向墙角,青瓷罐口经年累月磕碰出的锯齿状裂痕,在光影中忽明忽暗。

    青砚,把最里层那只陶罐...

    取来。

    沙哑的嗓音像被秋风卷着的枯叶,每说一个字都要顿许久。

    青砚跪在榻前,将沾着陈年泥土的陶罐轻轻捧到床前。老妇人伸手摩挲着罐身凸起的莲花纹,指甲划过那道贯穿罐身的裂痕时,浑浊的瞳孔突然亮起:这是开元二十年...

    在终南山脚下采菇时摔的。

    她突然剧烈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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