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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的胖儿子,在韩老头屋里转了一圈,对着李氏叹气:弟妹,你看这屋子,坐北朝南,太阳多足!宝儿(她儿子)身子弱,总咳嗽,我这当娘的心疼啊。

    李氏会意,接口道:可不是嘛嫂子,这屋亮堂暖和,最适合孩子养身子。干爹他老人家……眼睛不方便,其实住哪儿都一样清净,不如……两人一唱一和,没两天,韩老头就被请到了东厢房。厢房阴冷,窗纸破了个洞也没人糊,冷风飕飕地往里灌。

    又过了半年,西厢房堆了杂物,也住不得了。管家带着歉意又无奈的口吻对韩老头说:韩老爹,您看……后院倒座房刚腾出来一间,收拾得挺干净,离灶房也近,吃饭方便……

    于是,韩老头拄着拐杖,在秋菊敷衍的搀扶下,深一脚浅一脚地挪到了阴暗潮湿、终年弥漫着油烟和剩饭菜馊味的下人后院。

    饭食的变化更是无声而彻底。起初是鱼肉渐少,荤腥变成偶尔飘着几片肥肉的炖菜,后来连肥肉也少见,多是些煮得稀烂的菜叶、寡淡的豆粥。馒头也变成了粗糙剌嗓子的窝窝头。

    韩老头捧着碗,摸索着把稀薄的粥水送进口中,常常一顿饭吃完,腹中依旧空空如也。他沉默着,像一截渐渐失去水分的枯木。

    偶尔,他会摸索着走到前院,坐在冰冷的石阶上,空洞的眼眶望着大门的方向。

    秋风卷着落叶扑打在他枯槁的脸上,带来远处孩童隐约的嬉闹声。他静静地坐着,像一尊被遗忘的石像,只有拐杖偶尔无意识地在地上划动一下,发出轻微的沙沙声,泄露着心底那一丝尚未完全熄灭的、卑微的期盼。

    最后的那点期盼,是在一个深秋的黄昏彻底熄灭的。

    三

    那晚风特别大,呜呜地吹过屋檐瓦缝,如同鬼哭。韩老头蜷缩在倒座房冰冷的土炕上,身上盖着一条薄硬如铁的旧棉被。

    寒气像无数根冰冷的针,穿透棉被,刺进他衰朽的骨头缝里。他剧烈地咳嗽起来,一声接一声,撕心裂肺,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胸腔里火烧火燎,喉咙深处涌上一股浓重的腥甜。

    咳咳……咳……呃……他痛苦地佝偻着身子,摸索着炕沿,想找那个破瓦罐吐痰。黑暗里,他什么也看不见,只凭着记忆和感觉去摸索。指尖触到一个冰凉的硬物,是瓦罐的边缘。

    他刚想凑近,哇地一声,一大口温热的液体猛地呛咳出来,大部分喷溅在冰冷的土炕上,小部分顺着嘴角流下,滴落在肮脏的衣襟上。浓重的血腥味瞬间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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