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姐挣了一下,没挣脱,也不看我,气鼓鼓地别着脸,但紧绷的肩膀明显松了些。她瓮声瓮气地说:谁稀罕你的鱼!凶什么凶!我喂我的鸟去!不碍你陈大师的眼!话虽这么说,脚步却停下了,也没再甩开我的手。
一场小风波,在油条豆浆的香气和我笨拙的道歉中勉强平息。梅姐重新坐回她的小马扎,但明显安静了很多,也不咋呼着喂鸟拍照了,只是闷头小口啃着油条,偶尔抬眼偷偷瞥一下我的浮漂,又飞快地移开视线。阳光爬升,水面的反光有些晃眼,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沉默的尴尬。
我重新挂饵,抛竿,目光落在微微荡漾的水面上,心思却飘回了二十多年前。也是在水边,不过不是钓鱼,而是学校后门那条臭水沟翻修成的小河公园。那时穷学生约会,能去的地方有限。一个夏夜,我们并肩坐在石凳上,看着浑浊河水里倒映的城市灯光。梅姐忽然变戏法似的从她那洗得发白的帆布包里掏出两罐冰镇汽水——就像今天她变出啤酒一样神奇。罐身还凝着水珠,凉丝丝的。她得意地扬着下巴:看!特意用井水镇过的!路灯的光晕柔柔地笼着她光洁的额头和亮晶晶的眼睛,那一刻,她整个人仿佛都在发光。我傻乎乎地接过来,笨拙地拉开拉环,气泡涌出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那廉价糖水的甜味混着铁锈味,却成了我记忆中关于美好最清晰的定义之一。如今那河沟早已填平盖了商场,但那晚她眼中细碎的星光和汽水的滋味,却像封存在琥珀里的虫豸,永远鲜活如初。
噗通!
一声闷响打断了我的回忆。梅姐大概是无聊至极,捡了块小石子,发泄似的用力扔进了不远的水里,砸出一个不小的水花。她扔完还挑衅似的飞快瞄了我一眼。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刚想说点什么缓和气氛,目光无意间扫过她刚才扔石子落水点附近的水面。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下午偏斜的阳光照射下,反射出一小片不同于水波的不规则金属光泽而且位置……好像就在我窝点边缘不远
梅子,等等!我心头一动,顾不得刚才的小别扭,指着那片反光,你看那儿,水底下……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梅姐顺着我指的方向望去,也看到了那片若隐若现的金属反光。她立刻忘了刚才的不快,好奇心占了上风:咦真的哎!像个铁盒子还是破罐头她来了精神,老陈,快!把它钓上来看看!说不定是宝藏!
哪有那么容易,位置有点偏。我嘴上说着,手上动作却不慢。快速收回空钩,换上一个专门用来挂底拖拽的大号锚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