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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三十多岁,脸上的轮廓该十分直挺的,可是他却是那般的枯瘦,好象全身的肌肉都干枯了似的。只有他那双深深下陷,异常奇特的眼睛,却象原始森林中两团熊熊焚烧的野火,在黑暗中碧荧荧的跳跃着,一径在急切的追寻着什么。当他望着我,露出一丝笑容的时候,我便提议道:

    “我们到圆环去。”

    3

    瑶台旅社二楼三五号房的窗户,正遥遥向着圆环那边的夜市。人语笑声,一阵阵浪头似卷了上来,间或有一下悠长的小喇叭猛然奋起,又破又哑,夜市里有人在兜卖海狗丸。对面晚香玉、小蓬莱那些霓虹灯招牌,红红绿绿便闪进了窗里来。房中懊热异常,床头那架旧风扇轧轧的来回摇着头。风,吹过来,也是燥热的。

    在黑暗中,我们赤裸的躺在一起,肩靠着肩。在黑暗中,我也感得到他那双闪灼灼,碧荧荧的眼睛,如同两团火球,在我身上滚来滚去,迫切的在搜索,在觅求。他仰卧在我的身旁,一身嶙峋的瘦骨,当他翻动身子,他那尖棱棱的手肘不意撞中我的侧面,我感到一阵痛楚,喔的叫了一声。

    “碰痛你了,小弟?”他问道。

    “没关系。”我含糊应道。

    “你看,我忘了,”他把那双又长又瘦的手臂伸到空中,十指 张开,好象两把钉耙一般,“这双手臂只剩下两根硬骨头了,有时戳着自己也发疼—— 从前不是这个样子的,从前我的膀子也跟你的那么粗呢,你信不信,小弟?‘

    “我信。”

    “你几岁了?”

    “十八。”

    “就是了,从前我象你那样助年纪,也跟你差不多。可是一个夏天,也不过三个月的光景,一个人的一身肉,会骤然间耗得精光,只剩下一层皮,一把骨头。一个夏天,只要一个夏天—— ”

    他的声音,从黑暗里传来,悠远,飘忽,好象是从一个深邃的地穴里,幽幽的冒了出来似的。

    常常在午夜,在幽瞑中,在一间隐蔽的旅栈阁楼,一铺破旧的床上,我们赤裸着身子,两个互相隐瞒着姓名的陌生人,肩并肩躺卧在一起,陡然间,一阵告悔的冲动,我们会把心底最隐秘、最不可告人的事情,互相吐露出来。我们看不清彼此的面目,不知道对方的来历,我们会暂时忘却了羞耻顾忌,将我们那颗赤裸裸的心,挖出来,捧在手上互相观看片刻。第一次跟我到瑶台旅社来的,是一个中学体育老师,北方人,两块腹肌练得铁板一样硬,那晚他喝了许多高梁,嘟嘟哝哝,讲了一夜的醉话。他说他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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