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烛昏沉,即便是这大理寺,也终究是牢狱。
淡淡的血腥味儿随着青石板的返潮漫进鼻孔。郦崇这一辈子到现在,还没有真正见过几次血。却也能感觉到这味道不同于适才那刺客自杀时的金气。
如带着黄沙的咸雨,又带着檀香久燃的甜腻,单闻不觉什么,凑到一起,又一股股冲上眉间,便愈发令人作呕。
“陛下吩咐过,让殿下静思己过。”
静思己过,便是半点儿刑都不会动了。郦崇垂了垂眸子,心下泛甜,父皇从来都是相信自己和阿姊的,想必今天若是那刺客污蔑的是皇姐,父皇甚至舍不得让皇姐来大理寺这一遭罢?
事关皇姐,郦崇从来没有过吃味的时候。自己生在父皇登基之后的太平日子,皇姐承担了一切风雨。无论是自己还是父皇,其实都是欠着皇姐的。
郦崇不敢吃味,却也不应该吃味。这事若是换到郦岚身上,皇帝自然不会把女儿送进大理寺来,只是不是因为怜惜和愧疚、
而是以郦岚这些年的经验,定然能把行刺之事扼杀在摇篮里。
更何况,郦岚是凭借皇帝的惜爱,才能在这个只有男子方能继位的时代,获得了继承权——哪怕这位太原公主再如何惊才绝艳,也敌不过这所谓的祖宗礼法。
“殿下……”看着皇子殿下这副傻模样,适才来见郦崇这官员颠了颠自己手上一沓儿天文地理、治国致知的书卷,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请说。”郦崇其实早已经从父父皇、皇姐想回了这次行刺之人,更是注意到了那官员手上的书。
知道自己是躲不过抄书了,可郦崇却埋起头来做最后的挣扎,确实是幼稚,也难怪管事的官员觉得2前者傻乎乎的。
“殿下,陛下交待,要您抄书。”
“若是陛下查清了行刺这一案,殿下这些书抄不完,一个字一个手板,何时抄完了,才放殿下出去。”
抱着书卷的官员说出要求来,自己都羡慕这天家的感情。陛下还真真的将殿下当个小孩子,自己当起了教书先生的职责。
虽说明眼人都看得出那行刺之人绝对不可能是面前这位殿下派去的,不然行刺都敢做了,怎生还要在最后供出人来?
只是世人皆言天家无情,一个抄书,一个威胁小孩儿似的话语,杀父弑君的大事儿竟然就这般被皇帝揭过去了?
不光是这管事官员,郦崇自己都对父皇有几分无奈,威胁小孩儿的话,是真的觉得自己今天太蠢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