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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屑和墨粉混合的灰白混合物,如同某种被肢解后遗弃的尸骸,混乱而毫无意义。

    他撕裂的哽咽声,他汹涌的眼泪,他整个人崩塌的姿态——这一切,和此刻碎纸盒里的狼藉,形成了一种令人窒息的、荒诞又刺痛的映照。

    一种无声的消解,消解他所有曾经轻佻的筹码、所有傲慢的把玩,也包括这场痛到极致的告白。

    她的心口被一种陌生的、闷钝的酸胀感缓慢地渗透,像缓慢凝结的冰川挤压着礁石。那不是轻易的原谅,更像是一场海啸过后,看着满地疮痍废墟,确认毁灭本身就是答案的……冰凉的麻木。

    引擎重新启动的低沉震动打破了凝固的空气。这一次,声音很轻微,没有之前的突兀和烦躁。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再看顾骁一眼,转身径直走向自己的车。高跟鞋敲打着冰冷的大理石地面,声音节奏稳定,没有任何犹疑或停留。

    白色帕萨特尾灯在昏暗的地下停车库里亮起两抹幽红的冷光,平稳地滑出车位,流畅地转弯,加速,最后消失在车道尽头。

    自始至终,她没有回应一个字。

    碎纸机冰冷的金属表面,只映出顾骁剧烈颤抖的肩膀和那张被泪水彻底浸泡、失去所有神采的脸。

    深秋清晨六点多,天色依然蒙着一层鱼肚白般的暗蓝。空气里糅杂着淡淡的夜露气息和早班车尾气的味道。建设路这一带是老城区边缘,狭窄的街道两边密布着开了几十年的老店,烟火气浓郁。

    源记早餐铺就挤在一排卷帘门半开的小五金店、杂货铺中,门脸不大,红色的招牌都褪色了。

    门口支着几张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矮脚折叠木桌和塑料凳子。这时候还早,只有零星几个早起赶工或是出来晨练的熟客。

    沈薇穿着米白色的长款风衣,围着一条灰色羊绒围巾,在离店门口不远的路灯柱子旁安静地站着,身影被路灯的光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她看着远处巷子口,那辆通体被涂成扎眼彩虹色的跑车以一种极慢、极犹豫的速度慢慢靠近,最后隔着几辆停靠的货车,在马路斜对面停了下来。

    她没动。

    两分钟后,对面的车门打开,顾骁下来了。和昨晚拍卖场那个崩溃绝望、甚至歇斯底里的男人判若两人。

    头发胡乱地抓过两下,下巴上是没刮干净的青黑胡茬,穿着一身皱巴巴的、看不出本来深浅的灰色休闲夹克,配着一条极其不合身的深色运动裤,脚上……竟然踩了双有点发黄的老式回力帆布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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