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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声音像一片轻飘飘的、带着露水的青草叶,忽然落入了燃烧着熔岩的心湖中心。

    没……没事,娘。图一凡下意识地吞了下口水,那口水像是混着碎玻璃渣,割得喉咙生疼,声音越发嘶哑,刚才……喝水呛着了。这个拙劣的谎言毫无说服力。手腕内侧那个因刀尖压迫而产生的白色凹坑在持续不断地发出清晰的信号。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只有电流细微的滋滋声,仿佛母亲在那简陋的家用电话机旁,无意识地摩挲着话筒的塑料壳。然后,赵巧芬的声音再次响起,背景里似乎还有父亲低沉的咳嗽声:没事就好……我和你爹……就是合计着,该给你打电话了。你爹说,咱娃在外头……不容易。考学嘛,考不上也不打紧,老天爷指的道,多一条少一条……总能往前走的。咱庄户人家,哪个没遭过瘪籽地、遇过旱年缓一缓……喘匀气了,再拾掇,那地还是能出苗的……

    母亲的话像村口的溪流,平铺直叙,没有任何华丽的修饰。然而那股温润、朴素,带着泥土气息的力量,却悄然地、极其稳固地托住了那疯狂下坠的灵魂。那些关于瘪籽地、旱年的比喻,是如此粗粝,又如此直抵内心最深处被绝望烧灼的荒原。它们不是强行填埋的碎石,而是久旱后悄然洒落的微雨,渗入焦渴的土地缝隙。

    图一凡慢慢地、极其缓慢地松开了紧攥着刀柄的右手手指。那把小刀失去支撑,当啷一声掉落在桌角,随即弹落到铺满杂乱纸张的地面上。金属碰撞的声音在死寂的房间里异常刺耳。手机依旧紧贴在耳边,母亲絮絮叨叨的话语隔着千山万水传来,如同最坚韧的丝线,一圈一圈缠绕住他几近崩溃的神经。他缓缓地、沉重地蹲了下来,蜷缩在冰冷的水泥地面和散落的纸张之间。滚烫的泪水终于突破了一切堤坝,汹涌而出。没有撕心裂肺的嚎啕,只有压抑到骨子里的、不断从喉咙里挣出的低低的呜咽和剧烈抖动的肩膀。泪水大颗大颗地砸在蒙尘的地板上,晕开深色的斑点。那柄闪着寒光的刀,冰冷地躺在脚边不远处,倒映着天花板上日光灯惨白的光线。

    良久,当电话那头母亲絮叨的声音渐歇,图一凡用手臂胡乱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和鼻涕。那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粗野的、泄愤般的意味。残留的泪水浸润着他眼中密布的血丝,透出一种奇异、近乎燃烧的、带着泪光的凶狠。他看着墙角那个巨大的、装着自己所有家当的蛇皮袋。袋口敞开着,露出里面皱巴巴的衣物和几本熟悉书脊的物理教材。那袋口如同一个无声的问题,一个他无法逃避的问题。

    娘,他终于又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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