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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陈玄明过往的生命里,是最微不足道、近乎可以忽略的瞬间。如今,它却成了日复一日的主旋律。弯腰,挥臂,重复。动作机械而枯燥。刚刚扫过的地方,一阵风吹过,又覆上一层金黄。仿佛在和无形的风、永恒的时间做着徒劳的抗争。汗水顺着额角流下,滴落在扫净的石板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掌心那些被斧柄、扁担磨出的水泡,早已破裂,血肉模糊,每一次紧握粗糙的扫帚柄,都像握着一把烧红的烙铁,痛得他指尖都在痉挛。他咬着牙,一声不吭,只是机械地重复着扫、拢、倒的动作。

    虚云道长偶尔会无声地出现在廊下,静静地看着他。目光落点,常常是他那双紧握着扫帚、指节发白、微微颤抖的手。老道的眼神依旧平静,但陈玄明却从中读出了一丝极淡的、近乎审视的意味——不是看人,更像是看一件正在被锻造的铁胚,是否经得起这单调火焰的反复淬炼。

    夜晚,是身体的休憩,却非心神的安宁。他躺在厢房冰冷的硬板床上,薄薄的被褥抵挡不住山间深夜的寒气,冻得他蜷缩起来。浑身的骨头像散了架,每一处关节都在呻吟,手掌的伤口在寂静中突突地跳痛。窗外,是终南山庞大无边的、绝对的黑暗与寂静。松涛声仿佛来自宇宙深处,宏大而神秘。在这绝对的黑暗与寂静里,那些曾让他魂牵梦绕的量子方程、那些未完成的模型推演、那些实验室里闪烁的指示灯和仪器的嗡鸣……它们并未消失,反而像被这寂静无限放大的幽灵,无比清晰地浮现在脑海。它们在黑暗中旋转、纠缠、坍缩,带着未解的谜题和未尽的责任,无声地拷问着他。

    值得吗一个声音在心底嘶喊,带着不甘和委屈,放弃顶尖的实验室、唾手可得的荣耀、改变世界的可能……来这里做一个……扫地的

    身体的剧痛、精神的煎熬、未来的迷茫,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他,越收越紧。他几乎能听到自己曾经构筑的那个理性、辉煌的自我,在寂静的深山里,发出细微而清晰的碎裂声。在无边的黑暗和刺骨的寒冷中,一滴滚烫的液体,终于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迅速变得冰凉,渗入粗布的枕头。

    这磨盘般的日子,磨去的,又何止是指尖的皮肤

    **第四章

    雪夜明心**

    日子在挑水、劈柴、诵经、扫地的永恒循环中,被山风吹到了隆冬。终南山的冬天,是另一种严酷的锤炼。山风不再是清冽,而是带着刀锋般的锐利,轻易就能割透单薄的棉袍。水潭边缘结了厚厚的冰,取水时需先用石头砸开冰面,冰冷的潭水溅在脸上、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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