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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低了,几乎要埋进盘子里。我能看到她细瘦的肩膀在微微发抖,握着叉子的指关节用力到泛出青白色,像在抵抗某种无形的巨大压力。她盘子里的蔬菜沙拉,被刚才那失控的一颤搅得乱七八糟,绿色的菜叶和红色的圣女果混在一起,一片狼藉。

    “对不起…”凯伦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浓重的鼻音,破碎地从她埋着的头下逸出。那声音轻飘飘的,却像重锤砸在紧绷的空气上。

    父亲重重地哼了一声,那声音充满了不悦和警告。他不再看她,转而拿起餐巾,用力擦拭着嘴角,仿佛要擦掉某种不洁的东西。母亲依旧沉默着,只是拿起水杯,姿态优雅地啜饮了一小口,眼神像冰冷的玻璃珠,扫过凯伦瑟瑟发抖的肩膀,又瞥了我一眼,那目光里没有任何温度,只有一种洞悉一切、却又事不关己的漠然。

    口袋里的录音笔,忠实地记录下那声刺耳的刮擦,记录下父亲关于“高贵容器”的宣言,记录下凯伦那声破碎的“对不起”,也记录下这令人窒息的、弥漫着血腥味的沉默。每一次按下停止键,指尖都残留着金属的冰冷,那冰冷顺着血液蔓延,冻结了胸腔里最后一点温度。

    凯伦十六岁生日前一周。

    晚餐的气氛比以往更加粘稠凝重,像一锅即将煮沸的沥青。空气里弥漫着烤鹅油腻的香气和父亲身上浓烈的古龙水味道,混合着母亲那标志性的冷冽香水,形成一种令人眩晕的甜腻漩涡。父亲显然喝了不少,眼神浑浊而亢奋,像两簇在沼泽里燃烧的鬼火。他不断重复着婚礼的细节,声音洪亮而含混,唾沫星子偶尔溅到雪白的桌布上。

    母亲保持着得体的沉默,只是偶尔用刀叉优雅地切割着食物,动作精准得如同手术。她的目光,却像无形的探针,在我和凯伦之间来回逡巡,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审视。凯伦坐在我对面,穿着母亲为她挑选的、一件缀满蕾丝的象牙色“生日礼服”。那华贵的布料衬得她的小脸愈发苍白透明,像个易碎的瓷娃娃。她几乎没动面前的食物,只是低着头,机械地用叉子拨弄着盘子里的豌豆,一颗,又一颗,绿色的圆点在白瓷盘里无助地滚动。

    口袋里的录音笔像一块烧红的炭,紧紧贴着我大腿的皮肤。我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叉起一块烤土豆送进嘴里,味同嚼蜡。必须记录。每一次这样的“家庭会议”,都是铁证链条上不可或缺的一环。

    “马克,”父亲突然转向我,声音带着酒后的粗嘎和一种刻意的亲密,打破了沉闷,“等你妹妹婚礼那天,你可得打起精神!”他咧开嘴笑着,露出被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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