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十年。
车轮碾过坑洼不平的水泥路,发出沉闷的声响。
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色,是记忆里模糊的底色——低矮、灰败的旧楼,蒙着厚厚尘土的招牌,空气中飘荡着熟悉的、混杂着煤烟和某种食物发酵的、难以言喻的气味。
故乡的气味,陈旧而腐朽。
司机稳稳地将那辆线条冷硬的黑色轿车停在巷口。
我推开车门,高跟鞋踩在碎裂的水泥地上,发出清脆的哒的一声。
阳光有些刺眼,我抬手挡了一下。
巷子还是那条巷子,只是更破败、更拥挤了。
污水顺着墙根肆意横流,散发出浓重的腥臊气。
几个穿着背心、摇着蒲扇的老人坐在墙根下的小马扎上,浑浊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我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惊疑和探究。
我身上剪裁精良的套装,腕间冰冷的表盘,还有身后那辆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车,像一枚投入死水的石子。
我没有理会那些目光,径直朝那个熟悉的门洞走去。
脚步很稳,但每一步落下,都仿佛踩在某种陈年旧痂上,带着一种隐秘的钝痛。
门虚掩着,没有关严。
里面传来一种沉闷的、费力的嗡嗡声,夹杂着一种粗重的、拉风箱似的喘息。
我推开门。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汗酸味、药味和食物腐败的浓烈气味扑面而来,几乎令人作呕。
光线昏暗,只有一台破旧的风扇在吃力地转动着。
客厅中央,放着一张锈迹斑斑的旧轮椅。
轮椅上瘫坐着一个……庞然大物。
那是林耀祖。
或者说,是林耀祖留下的一堆勉强维持人形的脂肪和皮囊。
他整个人像一个被吹胀到极限的气球,瘫软在轮椅里,层层叠叠的肥肉从扶手两侧溢出来,几乎要垂到地上。
一件肮脏得看不出颜色的宽大背心紧紧勒在他臃肿的上身,被汗水浸透,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他硕大的头颅无力地歪向一边,嘴角不受控制地淌着浑浊黏稠的口水,顺着下巴流到那件油腻的背心上,洇开深色的、更大的一片污渍。
他的眼睛半睁着,眼神空洞呆滞,毫无焦距地望着前方某个虚无的点。
每一次沉重的呼吸都伴随着喉间嗬…嗬…的痰音,如同破旧的风箱。
8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