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舀出三斗小米分给村民,余下的撒进山涧喂鱼。粮种在泥里,来年能发芽。
他对着质疑的村民晃了晃《山林簿》,残页上新浮现的墨迹写着:庚子年大旱,以存粮哺鱼,秋获鳜鱼三千。
1972年的暴雨夜,铜铃在悬崖边嘶鸣。
保长之子开着突突作响的拖拉机,车斗里躺着碗口粗的雷击木。
天长解下铜铃系在树梢,声波在峡谷撞出惊雷回响。这是山神的脊梁!他猿猴般跃上车斗,柴刀劈断捆木的麻绳。
失控的拖拉机冲向断崖时,他抓住方向盘猛打,车轮在岩壁擦出火星。
要死一起死!偷树贼的匕首刺来时,天长突然掀起车座下的帆布——成捆的雷管正滋滋冒烟。
他抱着雷击木滚落山涧,爆炸的气浪将拖拉机掀上树冠。
当搜救队找到他时,他正用松针蘸血在岩壁勾画,那些蜿蜒的曲线二十年后被水利专家惊呼为原始等高线图。
树洞里的秘密在1975年洪灾中浮现。
天长把最后三株冷杉苗装进防水布袋,浑浊的浪头打来时,他死死抱住铁皮箱。
箱里除了百年树种,还有那件染血的婴儿襁褓——小满难产那夜,他就是在同样的暴雨中,用这襁褓裹住早夭的胎儿埋进树洞。
搜救队在淤泥深处找到他时,那双布满裂口的手仍保持着环抱姿势。
铁皮箱里的《护林笔记》泡胀了纸页,却让某个神秘符号显形:用松脂绘制的年轮图中心,嵌着枚微型铜钱。
后来林业专家用X光扫描发现,铜钱锈迹下藏着1954年的猫头鹰绒羽。
葬礼那日,松鸦群在送葬队伍上空盘旋。
八仙抬着香樟木棺材走过防火道时,成千上万的松鸦突然俯冲,在棺盖上投下流动的阴影。
村会计突然跪地痛哭:那年我儿偷伐,是他把罪揽在自己身上...
当年被救的弃婴天养,如今已是县林业局长,他摘下铜铃放进棺木,铃铛内侧的树脂地图开始发光——那是以血为墨绘制的生态脉络。
当封棺的最后一颗铁钉敲入时,老榆树洞里的猫头鹰集体长啸。
暮色中,新发的冷杉苗突然集体转向西方,那是天长年轻时埋下铜钱的方向。
守夜的护林员说,那夜听见树洞传出婴儿啼哭,晨起查看时,只见树脂凝结成泪滴状,包裹着半片1960年的粮票。
第三章
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