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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色漫过将军府飞檐时,我正将最后一味血竭填入香囊。窗棂上还贴着褪色的囍字,金箔被北风掀起一角,恍若三年前他挑落盖头那瞬,银甲映着龙凤烛的模样。

    夫人!将军的旌旗到十里亭了!婢女捧着铜盆跌进来,蒸腾的热气里浮着当归苦香。

    铜镜里金丝步摇突然变得很沉,我摸着袖中温润的玉竹簪——这是他在苍梧关烽火台上雕的,彼时流星划过他眉骨,他说要替我簪一辈子青丝。而今匣底还躺着五枚平安符,绣着从愿逐月华流照君到何时倚虚幌的残句。

    马蹄声震碎薄霜,玄甲将军翻身下马的动作仍如当年利落。我提着裙裾奔过十二道月洞门,却在阶前被寒光刺痛眼尾——他怀中红衣女子发间缠着西域金铃,正是我去年生辰求而不得的稀罕物。

    这位是我听见自己声音像晒干的药草般发脆。

    他剑眉压着陌生:柳姑娘于乱军之中救本将性命。

    红缨枪尖挑着片染血战袍甩在我脚边,听说是府里主母往后不必再送那些香囊,战场上闻着脂粉气晦气。

    最后一缕天光熄灭在柳如烟腰间的错金弯刀上,她扶正萧景煜臂膀的动作熟稔得像做过千百遍。我忽然想起今晨占卜的龟甲裂纹,卦师说那是月轮西坠,破镜难圆的凶相。

    药圃里新栽的雪见草在暮色中发抖,更深露重时,我摸到枕下赵珩半月前送来的药典。

    素笺上银钩铁画写着:当归三钱,配以陈年合欢皮,可医离魂之症。砚台边躺着颗莹润的南珠,像极了他七岁那年沉入莲池时,我遗落的耳坠子。

    更漏滴断第三声,我终于在满室清辉里剪开绣着比目鱼的锦帐。

    线头迸裂的声响惊醒了梁间燕,它们扑棱棱撞向天边残月,如同我亲手放走的,那些未寄出的家书。

    雪粒子扑在朱漆大门上的簌簌声,总让我想起萧景煜出征那夜甲胄的摩擦声。

    侍女春桃替我系狐裘时,指尖扫过颈间那道浅疤——三年前突厥刺客的毒箭擦过咽喉,萧景煜徒手折箭的力道震得我耳坠子都落进火盆。

    夫人,该添炭了。

    铜胎画珐琅手炉里埋着五枚平安符,最底下那枚金线绣的比翼鸟翅膀已经发黑。

    我望着廊下新糊的茜纱灯,突然想起上月边关急报里夹带的银杏叶,墨迹被雨水洇成团:待归时,与卿共补合衾酒。

    城楼积雪压断枯枝的脆响里,玄色军旗刺破雾霭。我数着马蹄声,第七十二声时望见那抹银甲红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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