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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晚晴的反问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中了宁封最不敢面对的角落。他把自己关在书房,对着散落一地的医疗文件,还有晓晓从小到大的照片,枯坐了一整夜。
照片上的小人儿,从襁褓里皱巴巴的一团,到蹒跚学步,到奶声奶气地喊爸爸,再到如今活泼开朗的模样……每一张笑脸,每一个瞬间,都清晰地烙印在他生命里。他记得晓晓第一次发烧,他抱着滚烫的小身体在急诊室通宵守候的焦灼;记得晓晓学骑自行车摔破膝盖,他心疼地给他吹气、贴创可贴时,小家伙明明眼泪汪汪却强忍着说爸爸我不疼的倔强;记得无数个夜晚,他给晓晓讲睡前故事,直到小家伙在他臂弯里沉沉睡去,那均匀的呼吸声是他听过最安心的乐章……
这些点点滴滴,这些融入骨血的牵挂和疼惜,难道仅仅因为一纸生物学上的否定,就全盘抹杀了吗他爱这个孩子,爱他的笑容,爱他的依赖,爱他毫无保留地喊自己爸爸时,那份沉甸甸的信任和亲昵。这份爱,在过去的五年里,早已超越了血脉的羁绊,成为了他生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血缘是铁证……宁封摩挲着晓晓婴儿时的照片,指尖冰凉,心口却有什么东西在剧烈地翻涌、挣扎,最终破土而出,……但爱,是选择。
天快亮时,他做出了决定。他仔细地将所有医疗文件重新收好,放回那个牛皮纸袋。然后,他找出一个空白的、厚实的信封,将文件袋小心地放了进去,封好。他拿起笔,在信封正面,郑重地、一笔一划地写下几个字:
给晚晴和晓晓。
做完这一切,他轻轻推开书房门。客厅里静悄悄的,晨光熹微。他走到主卧门口,没有试图开门,只是将那个承载着所有不堪过往和沉重真相的信封,轻轻地、从门缝底下塞了进去。
11
信封塞进门缝后,宁封没有停留。他拿起车钥匙,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个曾经充满欢声笑语、如今却冰冷窒息的家。他需要空间,苏晚晴和晓晓,更需要空间。
他漫无目的地开着车,城市的霓虹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显得格外迷离。最终,他把车停在了江边。初冬的寒风凛冽,吹在脸上刀割似的疼,却奇异地让他混乱的思绪稍稍沉淀。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是苏晚晴发来的信息,只有短短三个字:
【看到了。】
没有质问,没有指责,也没有原谅。只有一种尘埃落定后的、沉重的平静。宁封盯着那三个字看了很久,直到屏幕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