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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伯紧紧抱着自己的母亲,宽阔的肩膀剧烈地起伏着,像一座在寒风中摇摇欲坠的山。他们的身影在弥漫的晨雾和汽车尾气中急速变小、变模糊,最终彻底消失不见,仿佛被这无情的黎明彻底吞噬。

    苏文文猛地收回视线,将额头死死抵在冰冷的车窗上,牙齿深深咬进下唇,尝到了浓重的血腥味。巨大的、无声的悲恸如同海啸般席卷了她,身体蜷缩在硬邦邦的座椅上,剧烈地颤抖着,却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手腕上,那枚祖传的玉镯隔着薄薄的衣袖,传来一阵阵冰凉的、却又是唯一的、真实的触感。

    车子驶离县城,窗外的景色从灰扑扑的低矮房屋变成了大片收割后空旷的田野,枯黄的秸秆在晨风中萧瑟。天光渐渐亮起,呈现出一种惨淡的灰白色。车厢里弥漫着各种气味:劣质烟草、汗酸、还有不知谁带上车的咸菜包子味。乘客们昏昏欲睡,只有引擎单调的轰鸣持续不断。

    苏文文一直维持着蜷缩的姿势,像一只受伤后本能缩回壳里的小动物。过了许久,直到车窗外的阳光变得有些刺眼,她才慢慢坐直身体,脸色苍白如纸,嘴唇上被咬破的地方已经结了暗红的痂。她小心翼翼地、近乎仪式般地打开那个旧书包,手指有些僵硬地摸索着,最终掏出了那本被踩脏的《初中物理》。

    书页边缘卷曲,封面上的脚印清晰可见,像烙在她心上的耻辱印记。她用手指,一下一下,极其缓慢又极其用力地试图抚平那些皱褶,擦去那些污痕。粗糙的纸张摩擦着指尖,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她翻开书页,目光落在那些曾经让她绞尽脑汁的公式和电路图上。阳光透过车窗照在书页上,那些符号和线条在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像一条条蜿蜒曲折、通往未知远方的路。

    就在这时,旁边座位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

    小姑娘,看这么深的书啊

    苏文文吓了一跳,像受惊的兔子般猛地合上书,抱在胸前,警惕地抬起头。

    邻座是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军装外套的中年男人,脸上带着风霜刻下的痕迹,但眼神温和,正微笑着看着她。他旁边放着一个简单的行李袋。

    别怕。

    男人似乎看出她的紧张,声音放得更缓,我以前在部队,也爱看这些。物理,好东西,讲道理。

    他指了指苏文文怀里的书,遇到难处了看你脸色不太好。

    苏文文抿紧嘴唇,没有回答,只是抱紧了怀里的书和书包,身体微微向车窗方向缩了缩。陌生人的善意,此刻只让她感到更深的戒备和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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