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勃然的怒色僵在脸上,旋即化作一丝被撞破秘密的狼狈尴尬,这尴尬不过瞬息,便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腾”地一下复燃为更炽烈、更恼羞成怒的暴怒!
刘煜如同被施了定身法,眼珠子瞪得溜圆,嘴巴半张着,喉咙里却像塞了团棉花,半个音节也发不出来:“……”
一旁的罗安亦是瞠目结舌,脑中一片空白:“……”
那模糊的熟悉感变得无比清晰!哪里是什么附庸风雅的酸秀才,那身板,那侧影,分明就是他们顶头上司——陈头儿!
怪不得!罗安心中万马奔腾,我说怎么背影眼熟,声音也似曾相识!
陈头儿啊陈头儿,早上还义正词严说要去城外降妖除魔,日理万机……原来是跑到这兰榭坊来‘降鸡’了!呵,男人……果然没几个靠得住的东西!除了我罗安光风霁月!
刘煜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抖得像秋风中最后一片叶子,他扯着罗安的袖子,几乎是用气声哀嚎:“罗、罗哥儿……怎么是陈头儿?!他不是去降妖了吗?他来这儿……来这儿也就算了!说话怎么还那么酸溜溜文绉绉的!害我以为……以为是哪家不开眼的酸丁!”
刘煜强压下翻腾的心绪,目光掠过陈头儿那张黑如锅底的脸,下意识地低语:“这……这不也是‘女妖’么……”
话音未落,他便敏锐地捕捉到主位之上,花蕊夫人那张原本巧笑倩兮的玉容,瞬间笼上了一层寒霜。
花蕊夫人纤指微颤,面上血色褪去几分:“这……这位公子说的……不错。”随后起身道:“妾身……有些乏了,诸位请自便。”
花魁娘子离去,这场精心准备的雅集顷刻间散了场。纵使席间有人胸藏锦绣、舌灿莲花,此刻再说出个天女散花来,也是徒劳了。
陈见波的目光如同淬了火的刀子,死死钉在门口那两个坏了他好事的心腹身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就差一步!
他心中咆哮,煮熟的鸭子,硬是被这两块顽石给惊飞了!
刘煜被自家头儿盯得头皮发麻,下意识地抬手挠了挠后脑勺,心里那叫一个憋屈,忍不住犯起嘀咕:这……这也能怪到我头上?那酒明明就是虎鞭泡的味儿!我刘爷天天当水喝的东西,还能闻错不成?……都怪头儿自己,非要装什么斯文雅客,酸溜溜地扯什么竹叶梅花雪水……你一个舞刀弄枪的糙汉,装哪门子才子?……还瞪我?瞪我干嘛!我说错了吗?铜铃大的眼珠子瞪得跟要吃人似的,我冤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