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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几个明显是玉米皮混着少量粗面做的饼子,颜色灰黄,边缘烤得焦糊硬挺,看着就硌牙。

    门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嗽。接着,一个高大却佝偻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瞬间挡住了大部分光线。是父亲林卫国。他裤腿上沾满了泥浆,粗布褂子被汗水浸透,贴在干瘦的脊背上。一张布满沟壑的脸如同被风干的黄土地,肤色蜡黄,嘴唇干裂起皮。粗粝的大手满是厚茧和裂口,指缝里嵌着洗不净的黑泥。那双曾经年轻的眼睛,如今深陷在眼窝里,里面只剩下沉重的疲惫和无言的麻木。他沉默地走进屋,把沉重的锄头靠在门后墙上,发出一声闷响,带起一阵尘土。

    (二)

    家里唯一一张摇晃的方木桌被抬到炕边。王秀芬把那盆冒着诡异热气的黑粥、几块硬得像砖头的玉米饼和那碟咸菜丝摆上桌。

    母亲给父亲盛了一大碗,粥稠得几乎倒不下来。接着是林建国和小梅的碗,粥明显稀了很多,能照见人影。最后是懵懂爬过来的弟弟小宝。母亲把自己的碗盛得最稀。

    没有人说话。饭桌上只有碗筷碰撞的轻响和压抑的吞咽声。

    林建国看着眼前的碗。这碗所谓的粥,更像某种工业废料,粗糙的纤维感刮着喉咙。咸萝卜丝又咸又苦,嚼之无味,纯粹是为了刺激味蕾产生进食的错觉。他掰下一小块玉米饼,用尽力气咬下去,牙根都震得发酸,干涩得难以下咽。一股酸楚猛地冲上鼻腔,前世那些麻木的应酬酒会、被嫌弃的预制菜、食不甘味的外卖…此刻都变得荒诞而遥远。他想起前世最后冰冷的铁轨,和眼前这碗刮喉的粥…他回来了回到了他13岁这年,那个刻在他灵魂深处、饥饿烙印最深的一年——1975年!

    前世碌碌无为、妻离子散的中年社畜之死,像一个荒诞的背景板,此刻被眼前极致的生存困境压得粉碎。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巨大的震惊之后,是汹涌如潮的酸楚和…责任感!

    小梅小心翼翼用筷子尖挑起一根细细的咸萝卜丝,放在舌尖慢慢吮吸,仿佛那是无上的美味。那双因为瘦而显得格外大的眼睛,不时偷偷瞟向隔壁桌——那里坐着邻居家刚刚下工的壮劳力,正嚼着手里粗粮夹着一星半点的、油亮的咸菜炒肥肉渣!油香若有似无地飘来。

    吧唧…小宝抱着空碗,伸出舌头舔着碗壁上凝固的一点粥皮。

    饥饿感如同实质的野兽,啃噬着每个人的胃袋,也啃噬着林建国此刻的灵魂。他看着小梅舔舐咸菜后依旧渴望的眼神,看着她因为营养不良而微微泛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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