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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声嘶哑的、却如同困兽濒死咆哮般的低吼,从我紧咬的牙关里迸发出来。声音不大,甚至被片场的嘈杂掩盖了大半,但其中蕴含的那股冰冷的、近乎实质的戾气和杀意,却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熄了胖场务的气焰。

    他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横肉凝固了,小眼睛里闪过一丝错愕和惊疑,像看怪物一样瞪着我。

    我、自、己、去。

    我一字一顿,从齿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每一个音节都像裹着冰渣。没再看他一眼,我猛地甩开他僵住的手,挺直了背脊——尽管这具身体虚弱得有些摇晃——迈开步子,朝着威亚组那一片区域走去。

    脚步虚浮,踩在粗糙的水泥地上,每一步都像踏在烧红的炭火上。喉咙的灼痛感如影随形,每一次吞咽都如同刀割。周围的目光像细密的针,带着各种意味:好奇、鄙夷、幸灾乐祸…聚焦在我这个刚刚发疯了的、不知天高地厚的替身身上。

    威亚组在片场边缘,几个穿着工装背心、皮肤黝黑的师傅正在整理复杂的绳索和背带。空气中弥漫着机油和汗水的混合气味。

    苏晚磨蹭什么!赶紧过来!

    一个光头师傅没好气地冲我招手,指了指地上那套看起来就沉重粗糙的黑色威亚衣,自己会穿吧别指望老子伺候你!薇薇姐那边要拍被匪徒掳走挣扎的戏,动作麻利点!摔了碰了可没人管你死活!

    他的话像冰冷的石子砸进我混乱的脑海。

    被掳走…挣扎…

    我走到那堆冰冷的金属扣环和粗糙帆布带前,慢慢蹲下。指尖触碰到冰冷的金属搭扣,触感真实而陌生。旁边散落着一些拍摄用的道具,大多是些假山石、断裂的兵器模型。我的目光掠过这些杂物,最后,定格在一把被随意丢在地上的道具刀上。

    那是一把仿古式的短刀,刀鞘是廉价的黑色塑料,刀身是没开刃的、分量不轻的金属。大概是某个匪徒群演用过随手扔下的。

    我的呼吸,在那一刻停滞了。

    时间仿佛被拉长、扭曲。片场的喧嚣——导演的喊声、机器的运转声、场务的催促、群演的窃窃私语——都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变得遥远而模糊。唯一清晰的,是那把躺在冰冷水泥地上的道具刀,在昏暗的灯光下,反射着金属特有的、幽冷的光泽。

    那光泽,像极了记忆中割开我喉咙的利刃,在吊灯下闪过的最后一点寒芒。

    身体里的血液似乎瞬间凝固,又在下一秒疯狂逆流,冲撞着耳膜,发出雷鸣般的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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