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嗒吧嗒响着,劣质烟草味呛得人难受。债主们围在桌边,眼神像盯着猎物的豺狼。我握着那杆沉重的、冰凉的毛笔,手抖得厉害。墨水滴落在粗糙的土纸上,晕开一团团丑陋的黑斑。每写一个字,都像用钝刀子割自己的肉。雪梅紧紧靠着我,身体抖得比我还厉害,压抑的啜泣声在沉闷的空气里显得格外清晰。

    最后一个歪歪扭扭的名字落下,手指印按在名字上,鲜红的印泥像血。债主们满意地收起地契,互相交换着眼神,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轻快离开了。村长叹了口气,摇着头,把烟锅在桌角磕了磕:娃啊……这往后……你们兄妹……唉……他终究没说出什么实质的话。

    堂屋里只剩下我和雪梅。雪梅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扑在我怀里,小小的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哥……地没了……我们吃什么啊……家也没了……

    我僵硬地站着,任由她哭。堂屋的门敞开着,寒风毫无遮拦地灌进来,吹得桌上那张按着我血红指印的契约哗哗作响。我看着门外灰蒙蒙的天空,看着远处王家楼房模糊的轮廓,胸腔里空荡荡的,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和一种彻底坠入深渊的绝望。家徒四壁,债台高筑,前路断绝。爹娘的坟在寒风中孤寂,仇人却在高墙深院里安享富贵。那个在娘坟前被压下去的念头,那个在爹临终哀求下艰难承诺的念头,此刻如同被这刺骨寒风浇灌的野草,带着更深的恨意和更决绝的疯狂,在心底那片冰冷的废墟上,再次疯狂滋长起来。

    雪还在下,无声无息,覆盖了村庄,也试图覆盖一切不堪的痕迹。

    村里彻底没了活路,也彻底没了立足之地。那两亩薄田换来的钱,除了还债,只剩下寥寥几张皱巴巴的票子。我和雪梅必须离开,像爹临终前说的那样,走得远远的。

    离开那天,天色阴沉得像一块巨大的铅板。破旧的行囊里,只有几件打满补丁的换洗衣裳,一点硬邦邦的干粮,还有一张卷起来的、爹娘模糊的合影,那是家里唯一一张照片。我最后看了一眼那间低矮破败、空空荡荡的土坯房,门扉在寒风中无力地摇晃,发出吱呀的呻吟,仿佛也在哭泣。目光转向西坡的方向,两座覆雪的坟茔在灰暗的天色下只剩下两个模糊的小点。而坡下,王家那幢青砖楼房,像一个巨大的墓碑,沉默地矗立着。

    哥……雪梅紧紧抓着我的衣角,声音带着哭腔,眼神里充满了对未知的恐惧和对身后这片伤心之地的依恋。

    走。我收回目光,声音低沉而沙哑,没有任何温度。我牵起她冰凉的小手,那只手在微微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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