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请到后堂花厅奉茶。我定了定神,吩咐道。
来人是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一身半旧的青布直裰,洗得有些发白,但浆洗得干干净净。面容清癯,眉宇间带着读书人特有的清高和一丝掩不住的落魄风尘。他一见我,便深深一揖,神色激动:王世兄!一别十年,世兄风采更胜往昔!小弟陈彦,当年在书院荷蒙世兄点拨,获益良多!听闻世兄在此为父母官,造福一方,特来拜望!
啊……陈……陈贤弟!我努力挤出惊喜的笑容,上前虚扶一把,快请起!十年弹指,贤弟……别来无恙
我含糊地打着招呼,目光扫过他洗得发白的袖口和鞋面上沾染的泥点。十年了,这位才思敏捷的贤弟,似乎功名上并无寸进。
寒暄落座。陈彦显然是个健谈之人,很快便从当年书院趣事,谈到沿途见闻,再论及时政文章。他口若悬河,引经据典,我则如坐针毡,只能嗯嗯啊啊,偶尔附和几句贤弟高见、所言甚是。他那双清亮的眼睛不时落在我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敬慕和对知音的渴盼。
世兄,几盏清茶过后,陈彦忽然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变得格外恳切,小弟此次前来,实有一不情之请。小弟观世兄身边,似无得力幕友小弟不才,愿毛遂自荐,追随世兄左右,效犬马之劳!一则报世兄当年点拨之恩,二则……也盼能在世兄治下,略尽绵薄,学些经世致用的道理!
他目光灼灼,充满了期待。
留下做我的师爷我脑子嗡的一声,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这还了得一个朝夕相处的师爷,还是老爷的旧识!我那点墨水,能撑几天那些官场文书往来、律例刑名,我懂个屁!这简直是往自己脖子上套绞索!
不可!万万不可!我脱口而出,声音都变了调,带着明显的慌乱。看着他瞬间黯淡下去、充满不解和受伤的眼神,我意识到反应过激了,连忙找补,语气生硬:贤弟大才,屈就于我这小小县衙,岂非明珠暗投再者……衙中琐事繁杂,贤弟还需专心举业,博取功名才是正途!
世兄!陈彦霍然起身,竟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我手里的茶盏差点摔了。小弟自知才疏学浅,功名一事,蹉跎至今,已不敢奢望!只求追随世兄,鞍前马后,略尽心力!世兄若不答应,小弟……小弟便长跪不起!他抬起头,眼圈竟微微泛红,神情执拗得近乎悲壮。
花厅里死一般的寂静。我看着他跪在那里,清瘦的脊背挺得笔直,像一根倔强的竹子。拒绝他若真赖着不走,闹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