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先生,快请到里屋坐吧。唉,我腿叫狗咬的起不来,不能出去迎你。”忙拿小扫把,在破炕席上扫了扫,说:“请坐。”王先生歪着半个屁股在炕沿上坐下,问道:“高学田,你腿又怎么啦?”“咳!王先生,别提了!人倒霉了,狗也欺负。今年这一年,我父亲被打死;我兄弟被抓走没有音信;我胳膊被打伤了,要不是劳你驾给治好,恐怕我今年也不能干活了。谁想,年头又坏,庄稼不成器,只好出去做月工,想挣来钱,好还你的药钱。哪知道,在保长家做了两个多月的工,今天算账,周春富说他家没有现钱,叫我过了年再去拿;我说家中等着还账,叫他给我钱,周春富就火了,又吵又骂又打,气得我犯了羊角疯病;周家的狗上来,又把我腿给咬了;挣的粮一粒也没有拿到。咳!王先生,求你再宽限一些日子,到明年我一定还你……”话还没完,又听屋外有人叫:“高学田在屋吗?”玉宝跑进来,说:“爹!刘屯的刘罗锅子那个老财迷来了。”高学田把眼一瞪,说:“滚!没大没小的乱叫,真少家教!”玉宝知道话说得不对,忙到外屋烧火去了。高学田对玉宝妈说:“快出去看看,刘老东家来了。”玉宝妈到外屋,见刘罗锅子在街门口用粪叉子打了打靰鞡上的雪,把粪叉子放在粪筐上,勾勾着腰,奔上屋来了。玉宝妈忙到院子里去,说:“老东家来啦?你们真是越过越有力呀。你老人家七十多岁了,子孙满堂、伙计成帮的,不在家享福,这样冷的天,还出来拾粪。”刘罗锅子抹抹胡子上的冰屑说:“唉!给子孙变牛马嘛!不给子孙多留下一点产业,死了也闭不上眼呀!人常说:‘多拾粪,好下地;多打粮,多买地。’前世欠了子孙的债呀!”刘罗锅子边唠叨边走进屋来说:“方才我拾粪,见保长家两个伙计回去,我问他们到哪里去?他们说:高学田给狗咬了,来送他。我不知道高学田给狗咬成什么样子,来看看他,捎带着看那两石五斗粮你们准备好了没有。我家二小子(二儿子)他舅子到我家要账好多次了,我替你们好话说了一大筐,才将就到今天。人家今年买地,等粮用啊。”刘罗锅子走到门口,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听王先生正对高学田说:“……我买的药,全是给人家现钱。因为你胳膊不好,我将就你到今天。你今天推,明天推,到过年了,你还没有,往后我还敢给你治病吗?”刘罗锅子进屋来,笑道:“王先生又来啦?真巧啊,我来几次,碰到你几次,你的腿真勤!”高学田忙招呼:“老东家来啦?快请坐,快请坐。”王先生欠了欠屁股,让开一点炕沿,也招呼刘罗锅子坐。高学田往炕里退了退,把火盆推给刘罗锅子